黑暗的甬道中，靡靡之音隐约传来，扰得人心神不宁，跌跌撞撞跟在前面大步流星的人身后，时不时能感受到脚下带着黏腻的腥软物体。
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甜味儿。
熏得人头晕目眩，撑着墙宛若刚出生的雏鹿一般，腿脚发软的少女眼中都是泪水，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东西……
“师兄…”她用尚还算干净的另一只手捂着嘴，“…等等我！”
她像是丧母的幼鹿，跟着獠牙渗血，浑身皮毛泛红的雄狮，两股战战，本能的跟着前面唯一会动的生物前进。
唯有这样，盲从，才可以将脑海里那些极恶极红的阴霾挥开一瞬一般。
太……
太吓人了……
清绮瞧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，转头看向她，吧嗒一声…
便有块状血肉模糊的东西…从那人身上掉下……
散发着甜腻的香气，坠落在黑暗里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若是回到两个时辰之前，她不论如何，此生所见最为血腥的场面竟就是在这看着破败不堪的古塔中。
他们追着那逃窜而出城，宛若一片人皮一般的穆若风…
不……
她打了个寒战。
已经不能说是穆若风了，那已经是被蛀空血肉的活纸人…
而谁料到，这九层佛塔一般，荒废已久的建筑竟也内藏玄机，一进来便被分散了，而站在她眼前的正是……
林天逸。
剑眉厉目的男人，着一身黑衣，绣着云纹，腰间束起，耳侧的金龙明灭不定，徘徊在他身上，就这样站在她身前。
她茫然不知所措，问道。
“师兄，我们现在该去哪儿啊？”
林天逸意味不明打量了她一眼，答。
“去这塔底…”
“……去这一切的根源所在。”
她只好迈步跟上，这是一层单独的空间，一旁伸手不见五指，她瞥见了团垫，碎开的香烛，已然被厚厚的尘埃蛛网覆盖封尘。
裂开的佛像，目光悲悯，斑驳镀金的佛头滚落在地上。
然而这似乎又不尽然全是佛塔，她背后发凉，时不时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，便快走两步，小心的牵上前面人翻飞的衣角。
她害怕这里，却更害怕林天逸抛下她不顾。
林天逸没甩开她，到了某地，却突然停了下来，她抬头，看见朱红色的门，钉着金色的铜钉。
匾上写着…
明若生晓……
下一刻，林天逸手中迸发出明白色的灵力，一掌轰在了那由黄色符箓封上的大门。
清绮一愣。
那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朝两侧打开…
破旧不堪的门，却仿佛重焕新生，周围是明堂高座，有靡靡佛音从门里传出，她打了个哆嗦，瞧见了那鲜亮纹在罗汉柱上的印花。
研亮鲜活，仿佛昨日刚由工人小心贴上媌花。
这是一处佛堂，正中能瞧见四面八方，墙壁上都是佛像，等人大小，或坐或卧，眉眼纯善，似嗔似喜。
却让人打心里不适。
她脚下一，发出了些微声响，顿时便似是有数目光投注于她身上，那些佛像垂下的眼中闪过诡崇的光。
林天逸拉开了她的手，她便仿佛给点了麻穴，站在原地，一动也不敢动。
生怕引来邪异之物的注意。
林天逸却全然不顾这些，直直朝前走，到了那其中一尊佛像下，抬头瞧着那高台上的，右膝曲起，左足半趺，右臂直伸，置于膝上，垂眼朝下看的铜金佛像。
“………！”清绮猛的捂上嘴，竟是呼吸都不敢了，她分明瞧见了周围的佛像都出现了诡异的变幻，或是脖子伸长，嘴侧裂开，其中更有一具朝着林天逸的方向伸出手……
她刚不顾危险开口提醒。
周遭靡靡佛音响起来了。
“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，所有一切众生之类：若卵生、若胎生、若湿生、若化生………”
那置于台上的木鱼竟是突兀的敲击起来，虽没有人，却听见数柔和细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。
一时间让人如痴如醉，下意识沉浸于其中……
清绮也跟着眼神发直…竟生出顶礼膜拜的想法……
砰————
一切都宛若变成慢动作，她瞧见林天逸抬起手，五指成拳，居然直接轻巧的跃起。
一拳砸在了那佛面上。
“…有……色、若色，若有想、若想、若非有想非想……”
那嗡鸣念诵声一窒，而后却愈发响亮起来。
砰——砰——砰——
林天逸充耳不闻，一拳拳砸上去，而后那猛然间，佛像裂开…
“———！”它周遭的佛像也纷纷碎裂，其中一个佛头滚落到清绮脚边，她定睛再去看，差点惊叫出声。
哪儿是什么佛像，分明是干瘪的空洞人头，覆着一层带着稀疏毛发的皮肉！
她猛的后退一步，却差点踩了个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