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恪见左右无人,低声说道:
“自兖州一别,她发誓再也不想见到你。可我这次来建康,她又缠着不放,非要跟过来。你知道,她在鲜卑王廷,没人敢招惹她,连父王和母亲都让她三分。”
婉儿的脾性,不用慕容恪介绍,桓温早就知道了。
慕容恪又道:“可她为了你,什么苦都肯吃,什么委屈都能承受!我们鲜卑人的女子大概都一样,认定了一个人,就不会放掉。哪怕终生不娶不嫁,也会一直守候着。”
桓温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,轻轻叹息了一声,淡淡的说道:“我只是把她看作自己的小妹妹看待。”
“可她却没把你当做哥哥看待,她不缺哥哥,已经有三个了。你们汉人不也是三妻四妾,为何你不能?难道是真的畏惧公主夫人,或者怕皇帝不悦?”
慕容恪很不理解桓温的选择,意味深长的劝道:
“这段惊心动魄的情谊你不去珍惜,这段刻骨铭心的情感你忍心割舍,非要留下一生的遗憾,让人扼腕长叹吗?”
桓温哪里敢告知对方自己内心的秘密,自己内心的那份守候。
他娶了南康,也是无奈之举,他的内心深处是那个她!
慕容恪见桓温无语,继续说道:“婉儿这身衣裳,是刚到建康时买的,其实是要告诉你,她愿意脱下鲜卑的胡服,穿上汉人的衣裳,你明白她的意思吗?”
桓温纵是铁石心肠,岂能不知婉儿的情愫,只好敷衍道:“
婉儿是个好姑娘,可是我没有这个福气。在我的心中,情爱之花几年前就枯萎了,凋零了,我现在所有的力气都付诸于朝政大事。”
慕容恪见他关上了门,也不再勉强,转换了话题,说起此次遇袭之事。
“元子兄的遭遇我不知情,不便评说什么。不过沈劲似乎猜到些名堂,但转瞬之间又不说了,似有难言之隐。元子兄,以你的身手,还伤的这么重,说明对方绝不是寻常歹人匪寇。”
“公子所料不错,若不是我多年习武,还有你们兄妹传授我的技艺,今日你就看不到我了。”
慕容恪的分析,引起了桓温的共鸣。
那帮歹人确实彪悍,其中一人更是力大无比,能一把拽住奔驰的马车,估计他和慕容恪都没有这个力道。
“你身在其中,难道就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置你于死地吗?”
桓温很苦恼,叹道:“这些年,开罪之人甚多,究竟是谁买凶杀人,现在很难查明,就当是买了个教训吧!”
“唉,你们汉人的心思就如建康城的街巷一般,曲曲折折,环环绕绕,深不可测。元子兄,我不能助你杀贼,不过明日朝会上,我会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“别!慕容公子,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,所有的设想都是推测,切不可乱来?”
桓温担心慕容恪会在朝堂上当场责问那些涉嫌之人,把事情搞大,把问题搅乱,让他们误认为是自己背后怂恿的,而且闹僵了,恐怕会影响双方结盟大事。
“放心,我怎会胡来?保证牵扯不到你,但是绝对能狠狠的给你出口气。他们再大胆包天,也不敢如法炮制,对我鲜卑使团下手!”
这一点,令桓温非常感动,异族的慕容恪比老友殷浩更加仗义,比曾经的生死兄弟沈劲也豪迈。
就是不知道,他明日在朝堂上,到底如何为自己出气,千万别因小失大……
次日上午,式乾殿上,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正在进行。
成帝和皇后,吴王和吴王妃,司马昱司马晞兄弟,何充、庾冰、桓温、褚裒等朝臣济济一堂,迎接鲜卑使团。
“鲜卑特使慕容恪代表我鲜卑部族拜见皇帝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“尊使来朝之意,朕已知,快快请起!”
“陛下,臣等此次前来,是奉父亲之命,进献鲜卑土物鹿茸、灵芝、兽皮若干,聊表我部族对大晋皇帝陛下的赤诚之心,另外还有战马三千匹,以充作军用。”
“三千匹!”朝堂发出唏嘘之声,鲜卑人出手够大方的!
慕容恪朗声道:“此乃我部族恭请陛下册封文书,请陛下过目!”
成帝接过文书,稍作浏览,便道:“册封一事,关乎我大晋国要,待详加斟酌后,再回复贵使,请贵使回驿馆歇息。”
“陛下,臣还有一事要奏,请陛下恩准!”
“准奏!”
慕容恪刚刚说出所奏何事,朝堂之上就响起了炸雷……
他清了清嗓子,转过身子,扫视一下众臣,说道:“陛下,这巍巍庙堂之上,岂能容奸臣巨恶立足?臣今日奏请之事,乃是恳请陛下贬斥奸臣,铲除芜秽,肃清朝堂,涤荡庙宇!”
群臣惊悚不已,他们不是来结盟册封的吗,为何要越俎代庖,干涉大晋内政,真是奇哉怪也。
只有成帝不以为忤,既然燕王来请求册封,就是把燕国当作了大晋的属国。那么,朝堂上有奸佞,鲜卑人当然有资格评说。
“尊使之意是说式乾殿中有奸人,那么谁为奸人?”
“奸人就是他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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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容恪敢于在大晋的朝堂,公然为桓温说话,既有昔日的兄弟情义,也有鲜卑人自己的考虑,可谓公私兼顾,别出心裁。感谢您的关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