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帝今日是惊讶连连,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耸人听闻之事,也惊异于明哲保身的郗愔会有这样不畏强势的耿正之子,心里暗暗叫好。
褚华还要纠缠,褚太后生怕挖出萝卜带出泥,再揪出褚华什么罪状,便拉起偏架,假意呵斥自己人。
“武陵王,扬威将军,你们故意将大将军和万州贼人连在一起,是何居心?桓将军公允体国,勤政廉洁,你们就别捕风捉影了,哀家相信桓爱卿所言。”
穆帝君臣松下一口气,太后下了定论,谁还敢横生事端?
不料褚蒜子话锋一转,露出善意掩盖下的狠毒……
“不过,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。桓爱卿,为证明你的清白,哀家倒是愿意为你出个主意。”
“请太后示下!”
“成汉灰飞烟灭,蜀地尽数纳入大晋,然一个孤城万州尚阻于其间。桓爱卿何不出兵,一鼓作气攻下万州,荡平蜀地最后一个钉子。这样,于公于私,岂不是皆大欢喜么?”
“多谢太后提醒,臣一定不辜负太后厚望。”
桓温斩钉截铁的回道,其实心里很无奈。
这是褚建定下的毒计,让他和老四自相残杀,而且理由说得冠冕堂皇。
一番唇枪舌剑,明争暗斗,朝堂上的硝烟一点不比城池攻守来得轻快,桓温感觉额上都渗出了汗珠,不敢去擦拭。
庆幸的是,王芙之事只有最心腹的卫卒知晓,否则在这朝堂上捅出来,自己有理也说不清。
这时,一名中军来至丹墀下跪报,称大司马门外荆州军卒骚动,要找桓温禀报大事。
送上门来的最后一个机会,司马晞紧抓不放:“对了,征西大将军,你还没有交代,带兵入京可有旨意?”
何充实在看不下去,恼道:“武陵王,此事陛下刚刚已经说了,桓温自有用意,你就不要咄咄逼人缠着不放了。原本是一场庆功会,被你活活折腾成问罪会了!”
“何大人,武陵王此问有些道理,还是我来消除王爷的疑虑吧。”桓温微笑着说道。
司马晞还自以为得意,压根不知接下来就要出尽了丑,沦为朝堂所有人的笑柄……
“陛下,太后,臣率军卒前来,并无他意,是一路押送成汉要犯,献俘阙下!”
褚华心里发虚,不敢作声,只有司马晞还不屑道:“哦,李势君臣自焚,豪门大族降晋,哪还有什么要犯?”
穆帝也充满好奇,坐直身子,问道:“爱卿所俘何人?”
“伪主李势!”
桓温回答地轻描淡写,可是,犹如一块巨石砸在静水里,激起阵阵浪花。
原来,司马晞和褚华兵至益州之前,桓温就派出桓冲和老四急行军,悄悄绕至汉原郡官道以东的山道上埋伏。
因为此前,他从展坚口中得知,王嘏老家在公孙城,如果大赵援兵不至,李势将亡,王嘏叔侄掌控军政大权,必会挟持李势回公孙城,如此,晋军则鞭长莫及。
这样的话,王嘏即可挟天子以令诸侯,卷土重来。
而那时,李势则为傀儡,王嘏随时可取而代之,李氏的江山就易色为王姓。
果然,在皇城以西二三十里以外的山道上,老四率乞活军等来了李势君臣。他们在五六百名侍卫的簇拥下,瞒着宫人内侍还有守军,乘黑逃出了皇宫。
当然,还有十几辆大马车满载着金银珠宝和玉玺。
一番血战,将王老虎麾下的侍卫几乎斩杀殆尽,劫夺了所有的宝货,而对君臣二人却不加追赶,似是有意纵放。
李势君臣三人还有几十名侍卫丢盔弃甲,如丧家之犬一般,惶惶然。虽然丢了珠宝,但脑袋还在,玉玺还在,还有机会。
其实哪里还有机会!
前面十余里处,桓冲已恭候多时。几个回合,一剑将早已无心恋战的王老虎刺于马下,剁成肉泥,为袁乔报仇雪恨。
李势君臣没料到,一帮山匪劫了钱财,溜之大吉,又碰上晋军,这下可是在劫难逃,国破身死了。
桓冲将他们套上黑布,连夜让老四押送万州看管,等桓温东下京师奏事时,舟船在万州江面暂停,又让老四派人用楼船将君臣载上,尾随在船队后面,一同赶赴建康。
老四劫掠金银,藏在万州,除了一小部分偿还了拖欠荆州衙署的薪俸外,大部分则为桓温今后成事派上了大用场。
而擒获李势王嘏之大功,则交由桓冲。
司马晞和褚华闻听李势被擒获,眼前一黑,差点瘫倒在地。往轻了说,是谎报战功,重了说,则是蒙蔽圣上。
穆帝根本不理会二人,兴奋之下,从御座走了下来,执着桓温之手,欣喜之色溢于言表:“爱卿之功,何赏以加?”
“陛下,臣不敢贪功,此乃臣弟桓冲之功劳。”
“好好,打虎亲兄弟,朕当重赏,伪主李势何在?”
“在楼船之中,还请陛下处置。”
灭国之战,攻破都城,杀伤敌军倒是其次,关键是看敌国君主下落如何。
或俘或杀,如若失踪或逃亡,很有可能收罗旧部,死灰复燃,反而将占领者拖入泥潭不能自拔。
李势被擒,则宣告成汉彻底覆灭,满朝之人无不啧啧称奇,连连夸赞,弄得褚家和司马晞灰头土脸,失落不已,脸上火辣辣的,感觉所有人都在讥讽嘲笑他们。
多行不义必自毙,希望你们今后能收手,不要苦苦逼人!
桓温看这帮宵小的尴尬和羞愧,心里恼恨。
然而,对方要能洗心革面,痛改前非,那就不是宵小之辈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