桓温和言川下马,径自往后院走去,来至东堂门外,暗夜中,迎面佳儿走了过来,桓温问道:“怎么样?”
佳儿点了点头。
桓温和言川对视一下,各自分头走开。
“咦?老爷回来了,不是说明日方归吗?”
王芙披衣起身,打着呵欠,睡眼惺忪。
“打扰夫人清梦了,原本是这么打算来着,不料众将轮番劝酒,喝得多了些,胃中灼痛,出发时又走得仓促,忘了服药,这才赶紧回来。好在也不远,烦请夫人取药过来。”
“好的,老爷先躺下歇着,待妾身将药温一温,凉了容易伤胃。”
王芙柔情的帮桓温宽衣解带,然后转身来到案几旁,背对着桓温,悄悄打开了抽屉,露出了里面的毡纸包。
“有劳夫人了!”
“老爷这是哪的话?你我夫妻不用这样客套。”
“是啊,夫妻之间这么客套,就显得生分了。自从娶了夫人,我才明白什么才是夫妻,什么才是家庭,什么才是幸福。夫人对我知冷知热,陪我栉风沐雨,操持家务,照顾玄儿,我欠夫人太多了。”
“老爷!”
王芙喉间一阵火热,似被异物阻塞,说不出话来。
“夫人怎么了,哪里不舒服?让我来看一看。”
“妾身很好,老爷不用担心,妾身这就去温药。”
王芙说完,端着陶罐匆匆去往灶间,顺手把毡纸包拿在手中。
借着上灶间温药的机会,王芙把药粉末倒入炉灰中,还用力的撕扯着毡纸包。
她无声的撕着,无力的抽泣,眼角也湿润了。
每撕一道,王芙就心痛一下,意味着她告别了过去,和成汉的公主身份划清界限。
全部撕得粉碎之后,王芙止泪为笑,浑身舒畅轻快。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,自己是一个男人的妻子,是一个婴儿的母亲!
“李蓉!”
“哎!”
王芙用实际行动告别了过去,难免情绪波动,神情还有点恍惚,猛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,下意识的应了一声。
突然,她明白了,慢慢回转身子,发现桓温就站在自己的身后,脉脉的望着她……
“大人既然已经叫出了这个名字,我也就不再隐瞒了。没错,我就是成汉公主李蓉,落在大人手里,任凭发落。”
李蓉情知必死,无所畏惧,大义凛然。
“知道桓某是怎样得知你身份的吗?”
“好啊,那就让亡国奴来听听大人的故事,黄泉路上也能死个明白。”李蓉摇摇头,心一横,索性坐了下来。
“那还要从玄儿的洗儿宴上说起。”
桓温娓娓道来……
酒宴那日,侍女佳儿曾问过王芙的籍贯,王芙说是略阳人氏,佳儿却发现,她一点略阳的乡音也没有。
而且,当佳儿说她在皇宫服侍多年时,王芙的脸色有些不自然,不过却迅速掩饰了过去。
这引起了佳儿的怀疑,便向桓温说及了此事。
恰好那日南康前来生事,王芙的贴身侍女娅儿护主心切,身手不凡,也露出了破绽。
这些还不算,更让桓温起了疑心的是。此次平叛,大军去了青城山,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!
“青城山?”李蓉满脸的惊惧,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。
“是的,青城山!我从一个叛军口中得知,他们打的是汉王之子的旗号。你还记得吗?之前,我曾问过展坚还有你,你们都否认汉王留下子嗣。”
“好像有这么回事。”
桓温挠头言道:“这就奇怪了,展坚的麾下知道汉王有子嗣,而展坚是他们的头目,是汉王的心腹,居然不知!你是王誓的堂妹,王誓是蜀中的大族,居然也不知!”
李蓉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。
“其实,真正的破绽是这里!”
桓温指了指自己的头发,继续说道:“寻常女子成年后便会将发丝梳成髻,而你,从来都是秀发垂肩,青丝遮耳,显得有些古怪。”
李蓉回避道:“这是我的爱好,有什么古怪?”
“那次宴会上,我们一起给玄儿洗身,当时挨得很近,你的一缕发丝垂下了,我顺手帮你撩了起来,无意中看到了那颗痣。”
“有痣能说明什么?”
“当时我也并未在意,只是觉得那颗痣醒目,很隐蔽。后来,我回忆着,这颗五色花的红痣我隐隐有些印象,好像在哪见过,可一直没有想得起来,直到前几日找到了这个。”
桓温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什,放在李蓉面前。
李蓉一见,方知身份的确被他识破,无可辩驳,惊呼了一声,垂下了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