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着这个一瞬间进入角色的新手父亲,无语的笑了。
对我来说,怀孕是一件在我计划外的意外,可既然来了,那就要好好的对待他,可是我真的能好好对待他吗?
这样的忧愁,令我在怀孕期间,并不十分开怀,景行则小心翼翼的待我,经过义母的几次调教之后,他已经能像模像样的给我煮很像样的孕妇餐。
他的悟性极高,并不主张以清淡为主,反而总是掺杂一些酸酸辣辣的菜,以方便我开胃,到了睡前,往往还要给我煮一次宵夜,有时候也会跑到城里专门找一些卤汁肴肉,或是奶酪给我带回来。
我想着等娃出世了,便有一个如此细心会煮饭的爹爹照料他,也是令人放心,心中更是一阵欣喜一阵抽搐。
过了8个月,我便开始了白天嗜睡。
每每夜里却要折腾个几次,他便用一条红丝带系住我的手腕,另一边系在他自己手上。
我笑他,他便道,"我夜里若是睡得太沉,怕你不忍心唤醒我,你这样大的肚子,自己一人起来着实危险,如今这样你拉一拉我,我立刻就醒来。"
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拉动丝带,我只是翻一翻身或是手臂伸出被子,他立刻就会问我,
"寒酥,你别动,有我呢!"
月份越大景行越发陪着我哪里也不去,他贴在我肚子上的时间越来越多,好像能跟他的孩子互相交流一般,看他乍惊乍喜,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我就忍俊不禁。
大嫂子独自看过我很多次,杨家大哥是做皮货生意的,大嫂也是出身商家,是个伶俐能敢,玲珑剔透的人物。
她将家里孩子的小衣服拿来送我,说"虽然是大郎的,但是也都没有狠穿,才出生的小孩子穿百家衣是为了好养活,妹妹可别嫌弃!"
我手里正忙着一件秀活儿,听了这话连忙放下针线,拉着她笑道,"嫂嫂说的哪里话,这样的好东西,我求还求不来,自然是穿着哥哥的衣裳最妥协。"
嫂嫂拿起我的活计仔细看了看,笑道,"妹妹的手实在灵巧,不过正月里在我那学了一学,便做得这般细密精巧,只是。。。"
她拿起小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,"可这若说是给未来侄儿的,委实大了许多,给妹夫的又嫌太小。"
我笑了笑,"自然还是给你侄儿的,这是十二岁穿的!我最近做了许多,估摸着到时大约这个身量。"
嫂嫂笑道,"哪有你这样做衣裳的?我说你眼睛通红的,原是点灯熬油做了这么多,你这娘亲未免太着急了一些,这一年年长大,年年做新的都来得及,你这是急的什么?"
我轻叹了一声,连忙又招呼嫂嫂吃茶,又寻了另一个话头。
"嫂嫂上次带来的栗子糕倒是好吃,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些来?"
嫂嫂立刻笑起来,"如今妹妹说爱吃什么,还用我们下次带来?只怕妹夫早就掂量着做给你吃了,谁不晓得妹夫宠你宠上了天,你大哥是做不来的,如今你二哥眼看说亲,就怕日后弟媳拿他和妹夫比较!"
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,"嫂嫂又笑话我。"
正说话间,景行走了进来,嫂嫂一发笑道,"看看,不过跟你说会子话,他就要来瞧瞧你,掉没掉一根儿头发了!"说罢便掀了帘子出去,给我拿点心。
我便嗔怪他多事,人都说女子孕中多思,怎的你竟比我还严重一些,如何一个大男人会像你紧张成这个样子?
景行却一本正经道,"我怎能不紧张?这女子生产自古便是生死关,到了那时,我自是不能替你,全都是听大夫的周旋,我只是干着急而已,所以如今我才务必在孕期中照料好你的一切,令你身体康健,心情愉悦,才会对生产有多帮助。"
我失笑,"你忘了,我毕竟是莲花化身的仙鹤,也许不会如凡人一般受罪。"
他则摇摇头,"你我现在一心做个凡人,既想要人间的情,难免不受人间的苦,只是你放心,无论是苦还是甜,我总陪着你便是。"
我心中感动,嘴里却笑他,"如今你更是肉麻了!"
正说话间,突然肚腹之中一阵激荡,我哎呦一声,拉着景行道,
"怕是要生了,快叫嫂嫂!!"
这一下比预想中早了几日,家中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妥帖的,稳婆和嫂子都在紧张的等待,我也能听见景行焦急的询问声,可我的意识却模糊起来,便如躺在云端上,忍受着一波波浪潮般的阵痛,凭良心说,这种感觉很奇怪,一会像是被巨树倾倒压住肚腹,一会腰腹以下又酸胀的令我想哭,这样的酸酸痛痛,持续升级着。
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,汗水浸透了衣裳,连睫毛都是湿漉漉的,外头的天色暗下来,耳旁的声音犹自喊得起劲,嫂子大声吼着,"吸气!忍着疼!省着力气使劲!就好了!"
之类翻来覆去。
屋里点起灯来,星星如夜空,配上我满眼的金星,倒也相映成趣,酸痛累积到临界点,我几乎觉得自己要飘走的时候,突然眼前一亮,有七色祥云聚拢了满天际,九只鸾鸟翩翩起舞,更神奇的是,我还听到极好听的仙乐之声。
随后,我便不知哪里又生出了力气,咬紧牙关,抵住一口气使劲,忽得身下一滑,褥垫间一阵湿热,那种近乎疯狂的痛感神奇的消失不见了。
人世间所有的奇迹却在这一刻来临,激烈的宣告着生命的到来。
我听见嫂子大声道,"出来了,出来了!是个哥儿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