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眼中厉色一闪而过.将止桑的脸捧起.柔声道:“止桑.男儿不可说谎.告诉娘亲.你见着什么了.”</p>
止桑往前一倾.扎进长公主怀里撒娇道:“沒什么.”</p>
长公主摸着他的头.宽慰道:“不着急.宫里不是有五个月大的小公主.等下一回娘亲入宫.便带你去见见她.”</p>
又五日.止桑得了许可出门去李府.他本是想去见见那个和自己长得七八分相似的人.却不料李家小姐神色怏怏:“别提呐.阿淑前些日发烧.吐得厉害.烧了两日便沒了.娘亲把那牵引婆子一顿好骂.说她特特挑了个病根儿进府找父亲晦气.”</p>
止桑愣愣的:“你是说阿淑死了.”</p>
其实止桑对阿淑只是有些好奇.好奇世间怎会有人和自己如此相似.可一转眼.阿淑死了.止桑念起这个名字.想起她大大的眼睛和怯怯的一声“哥哥”.心里便害怕的不得了.</p>
等后來大了些.长到七八岁.武侯从边关回來长住.日日守着他练武读书.他也就渐渐忘了这个小姑娘.只一心想着要把武学学精.</p>
“譬如用枪.快准狠便是要诀.你看你.方才那一枪偏到哪儿去了.快准狠.这三字需得一个稳字做前提.止桑.你枪式够快.但不够稳.”武侯拈起一杆大枪.一招黄龙探爪使得炉火纯青:“长兵器最是难学.月棍年刀.一辈子的枪.你慢些练吧.”</p>
在止桑面前.武侯一直是不苟言笑的.他对止桑永远只有武学上的点化.而缺乏父亲该有的慈爱.一日武侯领止桑参加相国的寿宴.成人与小孩分桌而坐.鲁国疆域并不宽广.高层官员也就那么寥寥数人.止桑同这些小公子原本相熟.然而武侯回來后他勤于武学.倒也少有同公子们交流过感情.</p>
止桑被日头晒作麦色的皮肤在一粉嫩小公子堆中颇为显眼.显眼却沒人愿意搭理他.止桑认出桌子对面的</p>
下胖子是隔壁李小公子.便下桌拉住他道:“怎么.胖了就不好意思招呼我了.”</p>
小胖子扭着头:“谁叫你不出门的.哼.”</p>
止桑笑:“我在家中练武.”</p>
“练武.呵呵……”不知谁家的蓝衣小公子笑出声來:“止桑.哪有这么折腾儿子的父亲.我可是听说.你这小侯爷的身份.有点不正常呢.”</p>
止桑脸色一变.冷了神色握住拳头道:“你再胡说一句试试.”</p>
“说就说啊.反正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.东郊有个农人沒三天就在西市唱戏.说自己的一对双生子要么被偷了要么死了.可怜得很呢.”那小公子颇有些得意.还招呼身边伙伴起哄道:“那农人说自己的孩子是被官家抱走的.是吧.哈哈哈.”</p>
笑声戛然而止.止桑握着拳头站定.身前是捂鼻歪着嘴哭的蓝衣小公子.小公子一边儿抹着泪一边儿嚷嚷:“我看你十成十就是那贱民的儿子.你打我.你可知道我是……”</p>
止桑又是一拳直面蓝衣小公子肩胛.屏风对面的官员们也围拢了來.却只看见十來岁的少年冷着脸神色坚毅.一字一句缓缓道:“王室尊威.侯府盛名.岂容你一个小小尚书之子践踏.”</p>
这话说的霸气凌厉.不仅把一干小孩儿唬住了.就连循声而來的大人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.整个房子里一片寂静.半晌.相国鼓掌道:“武侯得子如此.实在叫人艳羡.恭喜.恭喜啊.”</p>
武侯依然冷若冰霜.</p>
回家时武侯唤退了车夫.和止桑一前一后走着.月光微凉映出一高一矮两条长长影子.武侯背手在前:“为何与人过不去.”</p>
止桑埋着头.并不敢接话.于是两人间又是沉默横亘.路走远了.身上有些发热.止桑还是不敢抬头.只抬手抹了一把汗.额间忽然传來丝滑触感.止桑看见半方丝帕.头抬高一些.便看见武侯面无表情的为自己擦汗.</p>
“父亲.”止桑有些激动.</p>
“恩.”</p>
止桑忽然又不知要说什么好.想了许久.把将将浮在嘴边的话改了:“父亲明日教我学刀术吧.”</p>
武侯仍旧是不动声色.然而目光却释然.他唇角勾起向上幅度:“止桑.你以为你听得到的流言.父亲会听不见吗.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