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亲昵的搂住我的肩头,令我从心里感到一阵恶寒。
"寒酥这般姿容,便是不饰珠翠,亦是绝美!"
我正不自在时,镜中人又变成了齐姜。
她凑近我的耳边道,"寒酥,你看到了吗?他心中放不下你,你可懂了?"
话音未落,她如一团云雾般向后散去,我忙伸手去拉她,却只触碰到一阵虚空,突然四周景物皆变,我飘忽在建章宫的步道之上,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无忌的御辇不急不缓的行过来。
而另一边却是风云变色,黑云压城,我看了看,竟是我自己红着眼睛,举着宝剑一身悲凉绝望的冲过来,我看着我自己将宝剑横在刘无忌的脖颈间质问他。
又看着那黑龙冲出刘无忌的身体,将我打成重伤。
我眼睁睁的看着我自己倒在建章宫的步道上,浑身浴血,气若游丝。
怒火再一次燃遍了我的全身,只是我毫无力气,只能如局外人一般冷漠的看着事件的发展。
令我没想到的是,我还能看到后续。
真的刘无忌爬到我身边,他看着我无知觉地倒在尘埃里,手指颤抖着抚摸着我的脸,想要将我脸上的血迹擦掉,我一抬头却见那与刘无忌长相一般无二的黑龙,站在一边,表情亦有伤痛之色,他似乎也想要俯身抚摸我的脸,却在半途生生收回。
他化成一道金光,又冲进了刘无忌的身体,刘无忌被巨大的冲力惯倒在地上,恰好压倒了一旁的太常侍李季,李季惊魂未定,颤抖着声音道,
"陛下,云夫人意图行刺陛下,如今事败身死,敢问陛下可要昭告朝野?"
刘无忌面色深沉的转过身,看得李季脖子上冒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白毛汗。
他伸手在我鼻翼间试了试,道,"她如今一息尚存,送回仙居殿,着人服侍,整个仙居殿封宫吧!不许将今日的事外传,若朕听闻一丝半点,定然让你先一步离世!"
"老奴不敢!陛下仁厚!”李季赶紧跪倒在地。"可是陛下,如今仙居殿封宫,用何缘由呢?"
刘无忌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我,半晌终于道,"传旨六宫,云夫人突染重症,昏迷不醒,着其在仙居殿静养,不许任何人搅扰!"
我看见几个宫人将我抬回仙居殿,我悬在床帐上方,看着我自己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紧闭双目,仿佛了无生意。
宫门重重紧闭,从此仙居殿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,未央宫里依旧热闹非凡,依旧是你方唱罢我登场,可这里,除了日日奉命与我送些汤药的宫女,再也无人来瞧我一瞧。
我也不知在房梁上蹲了多久,内心又一次感到牵肠挂肚,人间的两年生活又在我眼前快速经过,我心中思念景行思念的疯狂起来,似乎是带入了床上那个沉睡的自己的心事,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个高大的身影,那极美的孔雀蓝般的瞳仁,或者是他如沐春风的笑容,或者是他偶然流露出的伤感失望,都让我异常思念。
如果能心无挂碍的与他在一起,该有多好,然而这世间最美的事,总是如指缝流沙,就像是你在茫茫雪原中苦苦挣扎,却在蓦然回首时,才见那盏灯火似乎已经路过,那微弱却明亮的光,让你温暖,也绝望。
令我再一次没有想到的事,曾经的后宫万人恨李凌霄,来看我了。
她清减了许多,衣饰却依旧华丽,她的眉眼妩媚多情,像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。
她坐在我的床前默默看了许久,终于叹了口气,"你这个女人真真奇怪,竟然为了所谓的情爱将自己折腾至此。"
她轻轻抿抿嘴,自嘲一笑,"不过,我这一生又何尝不是白活?我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的皇后培养,不能见一切外男,我父亲生怕在入宫前有个行差踏错,连我日常能见到的下人,无一不是丑陋得令人反胃,后来嫁入潜邸,陛下虽然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,可掀开盖头那一刻我就晓得我不喜欢他。"
"可我不敢说,我以为成亲就是这样,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,谁知我越来越发觉,我不仅仅是不喜欢他,我简直是厌恶他。我这样的人,骄傲惯了,可再骄傲,不也是要认命吗?我知道我的余生不过是家族与皇帝之间的一颗棋子罢了,只是我不像齐姜,我不爱皇帝,我只能为了我的家族。"
"我现在失势了,我的家族会再安排女孩子入宫来,历朝历代都是这个做法,我就没什么用了,可是我是不会认命的,在这个后宫里,能活着坐享荣华才最重要,能活着欺凌那些被你踩在脚下的人才最重要,让所有人怕你才最重要啊!"
她抖抖衣裙,站起身,道,"虽说我已失宠,可我还照顾得到你,你活着听我说说话也好。"
她顿了顿又道,"本不想告诉你,刘无忌又有了新宠,呵呵,你万不可放在心上,他一直如是,不会为任何人改变。"
我听着她的话语,不由得一阵心酸,突然我眼前的画面又一次模糊了,经过一阵闪电般的光影交叠,我一下子睁开眼睛,我正躺在一张石床之上,周围是莲花的清香。
我刚刚坐起身体,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,半晌,那怀抱的主人说话了,带着无限的惊喜与浓浓的鼻音,"寒酥,你醒了吗?"
我轻轻推开他的身体,他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,除了苍白一些,跟我梦中见到的一样,我露出惊喜的笑容,"景行,是你吗?"
他的手紧紧包围了我的手,"是我!我一直都在!"
随后我被他大力的拥在怀中,他的手臂微微颤抖,我听见他轻声叹息似的道,
"谢谢你回来,谢谢你回到我身边!"
我轻轻一歪头,却见石床下有一泓清溪,清溪中映照着我的身影,我的衣裙变成了白色莲花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