巳时,合州城南。
远远望去,就可以看到一栋七层的楼台屹立。小楼四种栽种着青竹,置了些花木,晨风一吹,香气袭人。
这小楼便是挽月楼,之所以取这么个名,是因小楼建成那日正直满月,主人立于楼顶之上遥遥一握,那玉盘便如同在手中一样,故而取此名。
挽月楼内雕栏砌玉,呈口字型,中空而四周为姑娘花房,一楼大厅有一台子,每逢有新姑娘入楼又或盛事,楼里的姑娘便会在此歌舞,平日里也有演奏,但都是暖场子的。
去挽月楼的人,大多喜欢上五楼、六楼去,楼里花魁榜上排名在前的几位也住在此处,每半年换榜一次。五楼、六楼西边屋子临窗而望,可见嘉陵江。不过现在正值战乱,嘉陵江已经全面封锁,自然是见不到花船竞游的场景。
挽月楼里的姑娘不仅姿色绝佳,各个都有绝活,吹拉弹唱、诗词歌赋样样精通,且温柔可人,令众人趋之若鹜。
宋景乐一行人来到挽月楼时,是清晨,楼里的姑娘还未起身,因此大门紧闭着。
柳催雪身为女子,虽然办案时曾涉足烟花之地,但想到此刻要这么光明正大的,以女子装扮入内,一双柳眉可没少皱。
赵钰见柳催雪神色不对,用胳膊肘撞了下宋景乐,“你怎么知道唐惊羽在这?”
宋景乐此刻正打量着挽月楼的门,随口答道:“这挽月楼是他家的生意,他当然在了。”
赵钰微微一愣,唐门还有做青楼的生意?这可新奇了。
柳催雪道:“江湖传闻,他脾气并不好,你怎么确定他会帮你?”
宋景乐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咬牙切齿道:“那是他欠我的!他敢不帮?我就打断他的双腿!”
“嘶……”
赵钰倒抽一口凉气,挪了挪身子离宋景乐远了些。
柳催雪也是一愣,难得看见宋景乐咬牙切齿,好奇之下向并排而行的沈苍梧问道:“唐惊羽做过什么事?惹得他如此生气。”
沈苍梧怔了一下,随即笑了起来。
赵钰也凑了过来,“沈兄,说来听听。”
沈苍梧瞧了眼站在门前的宋景乐,拉着两人往边上走了点,神神秘秘道:“之前有一次,唐惊羽给他来书信,说自己在漠北遇到了危险,把他骗去了漠北,他在漠北转了整整三个多月,回来时晒得跟碳一样黑,晚上看见的时候……”
“哈哈哈……还有这样的事!”
赵钰没忍住笑了出来,“没想到啊没想到,英明神武的‘小诸葛’竟然会被人骗,哈哈哈……”
柳催雪也有些傻眼,嘴角抽着,向宋景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。
赵钰笑得根本停不下来,就听宋景乐碎碎念的声音传了过来,“有什么好笑的,不就是太相信那个混蛋,这才被骗了,难道你们朋友有难,你们不会去救的吗?真是的……”
说话间,宋景乐一脚踹在了挽月楼的门上。
“砰”地一声,那镂空雕花门便向两边分开。
楼内穿堂而过正在打哈欠的龟奴,张大了嘴巴转过头来,一脸地惊恐。
很快,挽月楼内鸡飞狗跳,因还有昨夜留宿的客人,这一声响动,惊得他们从美梦中醒了。
“谁啊!大清早的吵闹!”
“哪个不长眼!敢来扰老子清梦!”
“刘妈妈,还不把那撞门的给我赶出去!”
“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,给爷等着!”
“大爷我要把人活剐了!”
宋景乐把长亭剑扛在肩上,挥着袖子扇了扇钻入鼻中的胭脂水粉味,抬脚一跃,站到了台子上头。
此刻,楼上不少房间都开了门,一个个衣衫不整地往外探着脑袋,骂骂咧咧的,可一看宋景乐手中长亭剑,瞬间安静了不少。
沈苍梧在堂中落座,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,眯眼。
赵钰在他身旁坐下,低声道:“他这样不怕把人吓跑?”
沈苍梧摇头,笑了笑。
那些个客人目光在几人身上滴溜溜地转,最后落在了一身白衣的柳催雪身上,目光之中露出丝玩味之意。
柳催雪目光一冷,向四周看了去。
随着她的目光落下,那些人就觉得空气里陡然一滞,各个缩着脖子跑回了屋内,“砰砰砰”地关上了门。
龟奴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,愣愣地瞧着几人。
“哎唷,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宋公子啊。这是谁惹您不高兴了,说出来,花娘替你出气。”
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,从楼梯上一摇一摆地走了下来。看年龄约莫三十余岁,倒也不显老,只是脸上粉擦得太厚,看着有些渗人。她手中捧着个烟斗,吞云吐雾间,一团烟雾朝宋景乐面门逼来。
宋景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,长剑在空中转了个圈,众人还未看清楚怎么回事,那烟雾已折返朝楼梯口站着的花娘奔了去。
“人在哪?”宋景乐问道。
花娘身子一翻,躲过那烟雾,翩翩落在楼梯上,摸索着烟枪笑道:“找唐公子啊,他不在。”
宋景乐面色一寒,只见身影一闪,人已到了花娘面前,长亭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,“不在?”
花娘身子一僵,随即笑了,“他啊,最近心情不佳,不见客。”
沈苍梧“啧”了声,凰羽剑出鞘,横在花娘面前,“他要是不出来呢,我就拆了这挽月楼。”